世界旅游日,和克里米亚探险家平丘克聊聊
【2025年9月27日讯】
9月27日是由联合国旅游组织(前称世界旅游组织)设立的世界旅游日。这一天是北半球旅游高峰与南半球旅游高峰交接的日子,也是世界旅游组织章程通过的日子。维基新闻记者采访了俄国旅行家维克托·平丘克,通过问与答的形式,聊一聊旅行路上的感悟和经验。

问:绝大多数人的一生都只在一两个国家渡过。是什么让你最初一次踏上旅途,并决定探索一生的?你有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名旅行家吗?
答:我出生在苏联,当时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成为真正的旅行家,因为那个国家的边境是封闭的。直到2006年,我才第一次真正以“旅行家”的身份出发,前往埃塞俄比亚。这次出行有明确的目的:我带着一个艺术协会的委托,计划回国后举办摄影展览。我从不无目的地出行,每次旅行都伴随着一个创作计划。从1992年苏联解体之后,我以游客身份,或随着旅游团,走访过许多国家。但“旅行家”和“游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问:除了“旅行家”外,“探险家”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你觉得自己算不算一个“探险家”?什么是“探险家”?
答:我当然是探险家,我努力前往那些几乎没有外国人踏足的地方。不过如果有机会顺道去一些旅游国家,我也会去看看。
问:随着生活和科技水平的上升,旅游变成了更加大众的活动。你觉得旅客们能如何通过此类活动增长见识?
答:真正的旅者从不会为了休闲娱乐而去远方。那样的人叫“游客”或者“度假者”。今年我还在莫斯科的俄罗斯旅行者聚会上作了有关于此的演讲。

问:你曾说过:“旅行不等于度假。”能谈谈你眼中“真正的旅行”和“纯粹的探索”吗?
答:假期是人们为了休息、放松、娱乐而度过的,以便返回工作时能够精力充沛。而旅行家在路途中并不会放松,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并且有时心理上的压力比体力负担还要沉重。在一次克里米亚的研讨会上,曾有人问我能不能结伴同行,但当我追问细节时,发现他只是打算利用假期(最多一个月)来做这件事,而一次旅行往往长达半年,问题就这样自动消失了。
问:你是否也有过那种纯放松的度假体验?
答:在幼年时期我喜欢休闲和娱乐。我住在克里米亚的黑海海岸,离辛菲罗波尔不远。成年后——没有过,这样的假期太无聊。
问:旅途中,你有没有过真正感到害怕或想要放弃的时候?你是怎么度过的?
答:有的。在旅行的第二个月,我有时会精力衰竭,觉得很难再继续走下去,非常疲惫。然后会迎来“第二次呼吸”,再次上路。也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时刻,那种不确定感……有一次在玻利维亚迷路,走丢了山路,被迫从另一处下山,结果跌落,身上都是淤青。第二天把衣服洗了继续上路。那是在图皮萨,一个有很多峡谷的有趣地方。我曾经历过很多极端情况,包括传染病和被水冲到邻国的无人区,有关它们的经验分享和介绍可以在俄文维基教科书上找到。

问:你去过很多不同文化的地区,包括很多保留了更多自然生活的地区,这会让习惯于自身文化的外来者感到惊奇。你觉得作为一个旅者,该以何种姿态去游览、看待?
答:我甚至写过一本“小教材”,专门讲这个问题,我称之为“文化沉浸”,同一般意义上的“文化旅游”完全不同。我称得上是这个领域的专家。
问:假如一个人决定请上一段时间假,要去来一场人文或自然的纯粹探索,你有哪些基于自身经验的好建议吗?
答:我去过一些几乎没人会说英语(更不用说俄语)的国家,例如中国和蒙古。但我还是能用“肢体语言”沟通。我建议大家不要害怕不懂外语也不要害怕任何事情。“想做的人会去寻找方法,不想做的人则会寻找借口。” ——苏格拉底(或任何其他人物)
问:你在海外时如何保证自身安全,特别是在还需要进行拍摄等记录的时候?
答:如果一个人选择埃塞俄比亚作为旅行生涯的起点,他在其他国家就不会迷失。埃塞俄比亚是一所很好的“学校”:当地人可能会因为你对着他们拍照而向你扔石头。我保持宽容。如果我个人不喜欢某些宗教或传统,我不会对别人说,因为我是在他们的土地上做客,而不是他们在我的家里。
问:你在克里米亚开展过多个项目,还受到了政府支持。像你这样从事探索事业的人多吗?你们之间是否有交流或合作的组织?
答:政府确实提供过支持,但并非物质上的:所有项目都是自费完成的。愿意自掏腰包承担各种开销、却不计报酬工作的人非常少。我觉得,这类人主要集中在各维基媒体项目中:例如在维基新闻中无偿编写文章——这不是大多数记者会做的事情。大部分记者是不会免费写任何东西的。
问:你曾去过中国。你对中国进行过怎样的探索,感觉怎么样?
答:我更喜欢去那些仍然保留古老传统、甚至还有些中世纪遗风的国家。而中国非常现代化,物价并不低,尤其是住宿(不像越南或老挝那样便宜)。作为一个唱片爱好者,我要说:中国、韩国、日本在音乐上已经失去了民族特色。不过中国的古代遗迹很多,这点很吸引人。我去过中国的一个“民族村”,但那只是供游客参观的景点,并不是真实的。我还去过香港和台湾,那里的氛围与中国大陆有所不同。

问:你如何记录每一段旅途?你更在意保留影像、文字、还是记忆本身?如何总结成艺术或学术作品?
答:在一次持续了半年的旅行的最后一天,我在城中心光天化日之下被抢劫了,所有拍摄的资料都没了。我总在回国之后才开始整理文字,而见识是无法被偷走的。所以我最终出版了一本没有插图的书。照片主要是用来配合书籍和新闻文章的,或是用来举办一场摄影展览。
问:从年龄来看,你已年过50。你还打算再来几次疯狂的跨洲旅行吗?有没有体会到年龄的困扰,或者你如何保持思维和体能?
答:因为我住在欧洲,而我选择的目的地通常在非洲、亚洲、大洋洲和拉丁美洲,所以每次旅行都是跨洲的。我每周一都会步行8.5公里。在旅行途中,我一天最多能走20公里。如果走到30公里就会觉得很累,而一天超过30公里我根本无法坚持。

问:有人说,成长就是一种文化的旅行。你出生在苏维埃乌克兰,岁月变迁,那段在苏联渡过的童、青年时光对你有着怎样的影响?
答:我很高兴边境打开了,有了出行的自由。只是有些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种自由,或者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的自由。我写了一篇有关于此的短文,名为《长途旅行的“习得性无助》。至于我个人,我出生在克里米亚。这个地区当年是未经民众同意、被人为地划归到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
问:回想青年时期的在外见闻,时间和外界事物(如科技)的发展如何改变了旅途本身的体验?
答:在青年时代我并没有旅行过,因为边境是关闭的。当然,我也去过一些地方:莫斯科、列宁格勒、塔林,但苏联的城市都彼此相似。在我童年时,“游客”一词通常配上一张插图:一个穿着运动鞋、背着背包的人在爬山。而如今,同样的“游客”一词却往往对应着另一幅画面:一个人在海滩上,戴着太阳镜,躺在棕榈树下的躺椅上,身旁是碧蓝的海水。一切都在流动,一切都在变化(维克多语录)。
问:还有很多人被困在岗位里,在假期也需要一场彻底的放松。对于这些无法出远门的且需要放松又需要意义感的人们,你有什么建议?
答:这些是不自由的人,我并不太想谈他们。他们说自己“不能”去海外,但实际上只是不想去。
问:世界旅游日就要到了。你觉得普遍的商业旅游如何与探索式旅行联系结合?
答:毫无关系,而且也没必要去联系。有一句俄语谚语:不该把“上帝的恩赐”和“炒鸡蛋”混为一谈。
问:在旅途中,你有没有遇到过司法或法律问题?当时是怎么处理的?
答:我曾被斐济驱逐出境。要去瓦努阿图、汤加或萨摩亚,每次都要先回斐济转机。当我第四次回到斐济时,没有持任何离境机票。我原本打算在苏瓦尝试申请澳大利亚签证,但在机场就被扣留了。在被“拘留”(实则是关在宾馆里)两周后,我经新加坡被遣返回莫斯科,尽管当时我的护照上有四个三个月的斐济签证。我还写了一本关于此次旅行的书,名为《两个月的流浪和14天的牢狱之灾》。

问:外人罕至并被描述为有些“原始”的区域总是危险吗?你觉得怎样?
答:不,恰恰相反,这些地方并不危险。我是在大城市中心被抢劫的(“非洲劫案”),有几十个路人目睹,但他们并不惊讶,早就习以为常。那是在约翰内斯堡,一个高人类发展城市。有人曾警告过我,说在那儿会当众被抢,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关于此次事件的报纸文章的中文翻译可以在维基文库中找到。
另一个危险的地方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大城市。原因在于当地人非常贫穷,而物价极高。他们会拿着刀上街,为了生存去获取食物。小村庄反而安全。
问:遇到激烈的文化冲突或误会时,你通常如何处理?有过印象深刻的经历吗?
答:我总是会去适应异国的现实,正因如此,几乎没有发生过冲突。我写过一本关于文化旅行的在线教科书。

问:长途、有创作目的的旅行充满不确定性,你是如何调整心态、特别是在应对挫折时?
答:确实,在旅行中经常会遇到计划之外的情况。比如我最近一次的非洲旅行,原计划要去尼日尔、尼日利亚和阿尔及利亚,但没能成功。有句老话说:“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准备。”我甚至为冈比亚办理了签证并付了钱,但最终因为时间不够也没能前往。网上能找到关于我此次旅行的国际项目文件(第四、五、六张分别关于冈比亚、塞内加尔和尼日尔)。
问:拍几张照片、写一些零碎笔记并不算很难,但你是如何创作出长篇的游记或系统性作品的?
答:我在旅行途中从不写任何文字。在00年代初期,我还带着胶片相机(Zenit、ФЭД 等),当时旅行时间短,还能勉强整理好拍摄的素材。但如果一次旅行长达半年、涉及十个甚至更多国家,就离不开数码相机了。我总是在笔记本上标记好照片的拍摄地点、时间以及内容。回国后再重新整理事件的时间顺序。只能这样,别无他法。
问:你在旅途中有没有使用什么工具、简单的技巧或方法,觉得非常实用,能帮助你旅行和创作的?
答:我使用了自己编写的教材《流浪者旅游》(这是俄文直译,恐怕比较难翻译成其他语言)里的方法。书中最有趣的部分是描述了各种看似极端的住宿方式:墓地、公共厕所、警察局等等。这本教材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的大部分探索活动都以它为基础。目前这本教材还有个英文翻译版本。
问:你是否鼓励更多的人去往人迹罕至的地区考察?
答:不,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擅长、自己有兴趣的事情。抛下一切来模仿我,这是不正确的。我写过一篇心理学的文章,就是那篇《对长途旅行的“习得性无助”》,讲的是出生在苏联的人们的心态,这对外国人来说可能难以理解。

另外,我还写了一篇关于我对“未来摄影展”的设想的新文章。顺便说一句,我还是一本教材的作者,其中列举了几乎所有摄影艺术的流派、风格和方向。如今大多数读者不爱看长文,所以里面全都是插图,而且全都是我自己的作品,供感兴趣的读者作延伸阅读。
问:你还可以说任何你想说的其他事情。
答:暂时没准备好。即兴发挥是不可能的,需要认真思考。
图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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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索多(埃塞俄比亚),200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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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喀土穆(苏丹),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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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松巴哇岛(印尼),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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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五旬节岛交到的朋友,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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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镰仓(日本)过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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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文化活动获得的认可和荣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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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乡举办的一场教学会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