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銀幕到生活:演員弋楠眼中的「爸爸」孔繁森
【2024年9月25日訊】
今年是孔繁森殉職30周年,也是誕辰80周年。2019年9月2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前夕,孔繁森被評為「最美奮鬥者」個人 。五年後的今天,維基記者專訪了電影《孔繁森》中孔繁森女兒孔玲的飾演者弋楠。她在採訪中講述了「父親」的革命事蹟,憶述了隨劇組在高原拍攝的故事,以及在當地走訪時深切感受到的孔繁森樸實無華、忘我奉獻的精神。
孔繁森是誰?
孔繁森(1944-1994),山東曲阜人,中國共產黨幹部,孔子第74代孫。1979年開始兩次進藏工作,1993年任「世界屋脊的屋脊」阿里地區地委書記。1994年11月29日在赴新疆塔城考察途中因車禍殉職,時年50歲。中國政府和中國共產黨將他譽為「新中國成立後,在黨的培養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一代優秀領導幹部中的傑出代表」。
電影《孔繁森》於1996年在中國大陸上映,講述了孔繁森第二次援藏的故事。孔繁森女兒孔玲於1975年出生,在父親第二次援藏時年僅13歲,由演員弋楠在電影中生動演繹。
專訪弋楠:電影《孔繁森》和「爸爸」孔繁森
James Li:很高興你接受我採訪。今年是孔繁森逝世三十周年,也是他的誕辰八十周年,五年前的今天,為隆重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孔繁森被評為「最美奮鬥者」,孔繁森同志也是在九月份加入的中國共產黨。以孔繁森真實事跡改編的電影《孔繁森》我也看過,我很喜歡,您是裏面的演員,想聽些您的故事。
James Li:您是怎樣參與到電影創作工作中,怎樣得到孔繁森女兒孔玲這個角色的?
弋楠:你的採訪把我拉回了九十年代初。這個電影的拍攝是在冬季,你讓我回憶起了那漫天的大雪和那巍峨的群山。是這樣,當時我剛剛考入中國人民解放軍藝術學院戲劇影視表演系作為一個準演員。我其實也不是一個新手,之前曾經拍過電影。那麼《孔繁森》劇組建立以後,《孔繁森》的副導演到學校找到了我的系主任,找到了我的班主任,並找到了我,因為他看了我之前演的電影,他覺得非常符合他心目中孔繁森女兒孔玲的人物形象,過程就是這麼簡單。當我得知這個消息以後,其實我從心裏面是非常開心的,因為能塑造一個這樣一個模範英雄人物的女兒,我覺得無比地開心和自豪。
James Li:這部電影是在西藏拍攝的嗎?
弋楠:是的,拍攝地主要集中在拉薩,同時也涉及到孔繁森在西藏的工作場所。
James Li:在拍攝之前,你們有去了解過孔繁森同志的生平事跡,並採訪了一些經歷過他時代的當地居民嗎?
弋楠:嗯,是這樣的。我剛剛接到這個角色的時候,孔繁森我是有所聞,但是具體的他的人物我並不是很了解。那麼我還沒有在劇組的時候,就利用課餘時間讀了孔繁森的故事,以及他的事跡,當時也確實讓我淚流滿面。那麼由於時間緊迫,我很快徵得學校的准駕和批准,然後我並沒有跟著大劇組,因為我還有功課,另外他們先行去那邊拍的場景裏面暫時還沒有我的戲。
我是單獨從北京飛往拉薩的貢嘎機場的。那麼到了那裏以後,劇組導演專程安排了我們一家三口,就是我和孔繁森的扮演者高明,還有我的媽媽孔繁森妻子的扮演者,我們一家三口就到當地的牧民吶,還有孔繁森生前的辦公室啊,還有西藏電視台,曾經孔繁森也在那裏接受過連續的報導⋯⋯所以就是我們是以孔繁森家人的身份在那裏進行了深切的人物沉浸式的體驗。
James Li:您對孔繁森女兒這個角色是有甚麼樣的理解?
弋楠:是這樣,孔繁森給我的感覺,就是平凡的人給我最多感動。其實刨除他的行政身份之外,他其實更多是一個極其平凡的人,樸實而無華的人,他既是一個丈夫,也是一個兒子,更是一個爸爸,那麼我在這裏只能稱呼為我的爸爸。我的爸爸一個漢民,被派到拉薩去駐守那裏的邊陲,將自己的最火熱的一生,最真誠的情感乃至自己的生命放在了那片土地。
我單從女兒的身份來說,對他是千般的不理解,也有萬般的不捨。我無法理解他為甚麼要選擇那樣艱苦卓絕的一個地方,而拋棄我們山東那樣舒適安逸的環境,去建設去做貢獻。我對於我爸爸的不理解,我把它稱之為我對於崇高的不理解。
James Li:你們當時的拍攝條件是怎樣的?
弋楠:拍攝條件還是不錯的。我們這個是北京電影製片廠,經過國家准批,然後由北京電影製片廠拍攝的。不瞞您說當時我們是有死亡名額的,我們整個劇組給了兩個死亡名額,因為我們拍攝的環境條件都是非常的惡劣和艱苦。我說的艱苦不單單指生活上,劇組還是給予了我們非常好的照顧和關照,國家很重視這個重點項目的電影。
但是你想孔繁森作為一個書記他在那種條件下竟然就能意外地去世,我們劇組是沿著他的足跡,百分之百的完全真實的還原了孔繁森在西藏短暫而又光輝的一生。所以我們的拍攝也是非常的艱苦卓絕,非常的艱辛,也非常的危險。很慶幸我們沒有用到這兩個死亡名額。這部電影,我從影這麼多年,也是讓我終生難忘的非常特殊的一個電影。
James Li:你們拍攝過程中沒有出過甚麼事故嗎?有沒有甚麼比較難克服的困難?
弋楠:難以克服的困難?我想每一個從內地去到青藏高原的人都存在高原缺氧。因為大家知道在夏天的時候進藏,你的氧氣尚且在百分之六十左右,那麼我們是在隆冬季節那個春節啊。我們去到那裏的時候,那裏的含氧量只有百分之三十,到了日喀則等更加艱苦卓絕的地方,那裏的含氧量只有百分之三十,所以整個劇組面臨的全是缺氧帶來的重度的痛苦和困難。
我到了那裏,因為是直飛嘛,時間原因,沒有很多的時間讓我先入入川再入藏。那我飛到那裏,當初是副導演派車去接我。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的機場,貢嘎機場群山環繞。那麼作為一個當初還是十七八歲十八九歲的小女孩來說,我是異常的快樂和興奮的,我忍不住跳起來。副導演緊跟著跟我說,老師(他比較尊重我們這個行業),說老師您千萬不能蹦跳,這裏嚴重缺氧,你要緊抬腿慢放腳。可是他說後面幾句話時,我已經感覺很飄然了,隨後便失去了知覺。當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西藏軍區總醫院呼吸科的病床上,已經在吸氧,當時整個臉乃至整個身體已經全部浮腫起來了。
如果大家仔細看我的戲會發現,有幾場戲我是帶著一個紅圍巾跟我的爸爸拍攝的,尤其在車站裏邊的那場戲,其實原本的設計裏是沒有這個圍巾的,就是因為我的浮腫然後導致後期又慢慢的消腫,就是慢慢你適應了這個高原反應以後嘛。劇組每一天都在爭分奪秒,那個時候我們用的並不是數碼,我們用的是膠片。那麼膠片的造價昂貴,可能現在你們這些從事影視業的人無法體驗到。
九十年代初,鑑於這種條件,我在浮腫沒有退去的情況下就開始進入了拍戲的狀態。那麼你們也知道戲不是一口氣拍下來的,它是根據場景跳拍的,當拍到車站離別那場戲的時候我已經嚴重的不接戲了。因為我的臉忽大忽小,身體忽胖忽瘦,不是因為劇組的伙食好導致的啊,就是因為這個嚴重的缺氧反應。所以沒辦法,為了接戲,為了沒有破綻,道具就臨時請示導演給我圍上了那條紅圍巾,但是也恰到好處的點綴了這整個影片。因為整個影片,說心裏話,它的整個格調和氣氛相對來說是比較安寧安靜色彩是比較平和的,那麼這一縷鮮艷的一抹紅也成了一個點睛之筆。您今天還想知道些甚麼?
James Li:影片拍攝完成後你有看過自己的這部影片嗎?
弋楠:說心裏話,後期剪輯的時候,當洗印廠已經產出樣片的時候我是看過的,但真正的播映之後我是沒有很正式的看過。因為都說這個電影是遺憾的藝術,在當時身體不適的情況下,同時缺氧也會導致你的精神不適,不是非常集中,思維也不是非常的敏銳。我在後期剪輯的時候,已經發現自己的戲有許多遺憾之處,所以在影片上映以後我就沒有再去看,因為看的話我總是以挑剔的眼光看待自己的表演。嗯,是這樣的。
James Li:您能不能舉幾個例子,這個遺憾之處是哪些方面的遺憾之處?
弋楠:遺憾之處,比如說有一些細的場景,應該是緩慢緩慢的去表現出來的,因為人的情緒是慢慢、慢慢、慢慢集中湧動、抒發宣洩出來的,可能某一個過程我是有一點點快的。比如說當我在病房照顧我的媽媽時,我的爸爸匆匆的趕來,拿著飯盆,我跟他爆發了,跟他發火了。觀眾可能不太看得出來,但是我覺得這個積攢的過程沒有非常充分的表現出來,這個爆發還是略顯倉促和稚嫩的。
James Li:嗯,最近幾年中國很重視對模範人物的宣傳。你作為一個演員參與了紀念孔繁森也是宣傳孔繁森的這部電影的拍攝,也完整的走了一遍孔繁森走過的路,你對這個孔繁森精神有沒有甚麼自己的理解?
弋楠:孔繁森的精神是這樣的。這部影片,它不僅僅是一個類似紀錄片一樣很真實的影片,我覺得更多的也可以稱之為一個藝術片。因為這裏面融進了很多導演語言,也融進了我們每一個角色自己的身份,比如說我從我的眼睛裏去看爸爸的這種感覺。那麼我的感覺就是這(孔繁森)是一面旗幟,這是一個標杆。孔繁森焦裕祿這樣的好幹部其實比比皆是,孔繁森他就是其中一個,代表了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培養出來的這麼一批優秀模範的幹部。他的事跡是非常感人的,沒有任何的誇張,已經足以讓人潸然淚下,無疑他是平實樸實,卻又燦爛和偉大的。
就像採訪當初我說的平凡的人給我最多的感動,我們更多的不是因為孔繁森是一個書記這樣特殊的身份,我們才去宣揚,才去追悼,才去敬仰,才去立榜樣的,而恰恰是因為他是一個如此平凡,但又如此與眾不同,又如此不平凡的一個領導人。我也很自豪,作為孔玲,我有這樣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偉大卻又平凡樸實的爸爸。我相信這也是每一個優秀的共產黨員的真實寫照。是這樣。
James Li:孔繁森作為一個深入群眾的普通的人,您對他有沒有甚麼特別了解和感受?
弋楠:我在北京的時候孔繁森只是我心目中的一個英雄形象,當我走進了他生活、工作、戰鬥的地方,進入了西藏以後,我深切的感受就是孔繁森不是一個面具化的人,真的不是一個臉譜化的英雄。
他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著愛恨情仇,也是一個特別感性、特別浪漫,甚至在生活中非常孩子氣、非常可愛的一個人物。他能歌善舞,他特別喜歡文藝,他甚至非常喜歡唱KTV。我們也去到他生前,在他身心交瘁工作特別疲憊的時候,你們都沒有想到一個這樣一個有知識有文化,這麼一個非常穩重、厚重然後似乎很默然,似乎很面具化的這樣一個書記,他會帶著自己的工作人員去到娛樂城歌舞廳,然後去開一間KTV的包房,然後縱情唱歌歡歌。在縱情唱歌歡歌之餘還翩翩起舞,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在那個房間裏和她的妻子、她的女兒忙中偷閒非常難得的去打個電話,甚至和她的女兒隔著這個電話一起共唱KTV的某一首歌。
其實我想說的是,孔繁森就像我們,他在平凡中透著高尚和偉大,他真的非常可愛。他在西藏人民的心目中,所有西藏人民會那麼的喜歡和熱愛他,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西藏人民無論是男女老少,對他的喜歡和熱愛不是歌功頌德,而是像看自己的兒子、兄長、弟弟、爸爸,甚至臨家的大叔一樣對他評價。這是刷新了我從小到大對英雄人物面具化模板化的一個觀念,他是那麼的活靈活現,他是那麼的栩栩如生,他是那麼的真實。
弋楠:你們可能不知道一個漢族的幹部援藏進入西藏以後當書記是怎樣。在我們的印象中,一漢一藏似乎是不太能夠相融洽和融合。但是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當地的藏民聽說我們去拍孔繁森,要拍孔書記的事跡,在整個拉薩引起了轟動,然後我們體驗生活會接觸到孔書記生前一些相關的工作人員,每一個人看到我們竟然都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
我真的沒有想到一個漢族的幹部會在西藏紮下這麼深的根基,這麼高的威望,這麼深入民心的這麼一個形象。這方方面面就充分的體現了孔書記是怎樣在西藏生活、怎樣工作、怎樣與藏民榮辱與共、怎樣獲得了藏民高度的崇拜和認可的。我想說的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無關民族無關文化無關地域。所以孔繁森就是這樣一個偉大而模範的人,真的。